猫眼电影记者 曾晓斌 报道首次登录送91元红包

近日，“22岁女大学生做团播被震碎三观”一事登上热搜。话题中“维护大哥比跳舞更重要”的说法，颠覆了许多人对团播成员只需穿着光鲜、在镜头前跳舞赚取收入的印象。与此同时，社交平台上常流传的“主播单场打赏收入超百万”“公会赛一晚流水超千万”等光鲜叙事，也与现实形成鲜明对比。

12月22日，曾短暂从事两个月团播工作的女孩小羽（化名）在腾讯新闻“热问”发声，曝团播行业内幕。在与记者沟通时，她坦言：“那些大哥都是想睡你，不要接触干直播这一行业，你就算干得再好，特别是团播，结局都是‘下海’”，16、17岁的男孩女孩，被“高薪”“轻松”的宣传吸引来的。他们签的也是那种所谓的“合作协议”，没有监护人同意，他们就被推到了镜头前，和形形色色的“大哥”周旋。

她透露除了自己曾带薪上班一个月，舞台服装等各项费用都自费，最终作息颠倒一个月只赚到26块钱，并指出在领工资时与公司之间的对峙，被言语威胁“不签协议就拿不到钱”。

回顾这两个月的经历，小羽表示，这段时光彻底打破了她之前对行业的所有幻想。

白纸黑字写着“不允许私下与粉丝见面”，但这规定就像一张废纸

小羽是一位土木工程专业的学生，毕业后感觉前景有些迷茫，产生了转行的念头。

“当时，网上到处都能看到那种‘高薪招聘主播’的信息，说实话，很吸引人，但我心里也打鼓，怕有坑，一直没敢去碰”。

她先后在成都入职了两家公司，第一家公司由熟人介绍，但“工作室”仅是宿舍内的一个单间，仅配备一台电脑和摄像头。承诺的培训实为几条自学链接，化妆培训也只是老板随意定个模板。小羽认为这里并非正经培养主播之地，不久便离开。

之后经前同事介绍抱着“上一家或许只是特例”的想法，她加入了第二家看似正规的公司。公司位于商场，有直播间和舞蹈室，但工作强度很大：每天需直播6小时，分2-3场进行，下播后还需参加2-3小时舞蹈训练，常忙至夜晚。直播期间必须全程保持活跃，跳舞互动，身心消耗极大

但是下了班，时间也很难属于自己。

在入职的一个月，小羽学习到了不少行业的“黑话”，例如：“写作业”、“死掉”等。

小羽表示签的协议里，白纸黑字写着“不允许私下与粉丝见面”，但这规定就像一张废纸。如果真有“大哥”提出要见面，公司层面根本不会阻拦，甚至暗中是鼓励的，只要你还能继续从他那里搞到钱。

小羽提供直播工作画面

公司里一些团，还有一项重要的“课后作业”——“维护”大哥大姐。就是去和那些在直播间给你刷礼物的粉丝私下聊天，培养感情。有的团管理严格，会要求每天必须给榜单上的“大哥”发够10条甚至20条消息，并且要把聊天截图发到工作群，他们管这叫“写作业”。甚至有的团，公司几乎没有约束，干什么都可以，暗示着一种默许的、毫无底线的状态。而且里面有未成年人。

小羽表示，对于很多小主播来说，手里可能就一两个能稳定刷点钱的“大哥”，每天的收入就指望着他们。这些“大哥”们也很懂得套路，先是用钱砸晕你，拼命刷礼物示好，然后就开始在私下聊天中试探，一步步往见面甚至更过分的要求上引导。如果你拒绝，他们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突然消失，不再来你的直播间，不再刷一分钱。这对主播的心态是致命的打击。

男主播的圈子也同样混乱。一些资历老的男主播，会同时维护好几个刷钱的“大姐”，甚至把她们带进宿舍。

“干了这行，你很快就会明白一个核心规则：直播间里刷的礼物，绝大多数都不是为才艺或快乐买单，而是‘爱情票’。”小羽坦言。

即使只是工作了短短一个月，小羽也曾收到私信提要求“看看腿”。

“你就算干得再好，结局都是‘下海’，因为那些大哥都是想睡你。”

签与不签协议都拿不到应有的工资，只有一个未成年人在父母帮助下才给了点

由于之前在网上看过太多主播被合同坑的案例，在入职时小羽明确表示不签任何协议。“他们当时答应了，让我先播着看。我就这样干满了一个月。”，可是在月底结算时，这一笔工资想要拿到，堪比“登天”。

发工资的时候，他们变脸了。老板拿出那份厚厚的“合作协议”逼我签。小羽说我要仔细看看条款，他们不让，只说可以当场看，但不能拍照，更不能带走。

与小羽一起工作，已经签约同事的合作协议内容

小羽说，她拒绝签字，老板开始给她施压，当着其他主播的面说：“你以为你是谁？别人都签了，就你不签，你觉得你很重要吗？”其他一些主播也被鼓动过来劝小羽，并且威胁：不签协议，就不发工资。小羽表示，自己搬出《劳动法》，说无论签不签合同，付出了劳动就该获得报酬。公司最后松口：“不签也行，那就按公司另一种方式结算。”

小羽于2024年12月末离职，公司以纯提成方式结算。除去房租600，到手仅20多元

小羽表示，“消极直播”这一定义概念十分模糊，公司会用其扣除工资

小羽拒绝接受这一结果，曾尝试向劳动部门求助，却因未签协议、不被认定为劳动关系而只能协调。公司态度消极，事情迟迟无解。后来将经历发到网上，才发现即便签了协议，仍有许多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没拿到应得的报酬。

“2024年的事，我那些同事几乎都没讨到工资。唯一讨到的一个是因为未成年，父母到公司僵持了一下午，对方怕事才给了一点。”

相同经历，未能拿到承诺薪资人员合集统计

小羽坦言，这类团播公司常在签约时钻法律空子，导致投诉无门、正规渠道走不通。加上维权耗时耗力，很多女孩最终选择放弃。

“哪怕主播赚不到钱，公司也不会亏钱，因为所有的亏损都从主播身上抽回来”，小羽坦言，自己入职公司一年，跳舞的服饰都是自己自费，“我为了这份工作才去买这件衣服，这件衣服对我以后根本没用”

小羽曾自费购买适合直播间的衣物

光鲜亮丽的团播主播工作“披着糖衣的砒霜”

据新京报报道，多位团播主播曾表示一旦签下合作协议，公司多以高额违约金、压薪、换团、停播等方式设置退出门槛。

长时间穿着10厘米高跟鞋跳舞，主播的身体也会出现伤痛，内侧脚骨突出疼痛难耐，昼夜颠倒的作息带来免疫力下降，一系列业绩压力也会让人心脏抽痛、失眠频发。

据三联周刊，曾有一位在影视行业做经纪人，转行成为团播主持，其讲述团播主播们得到的反馈都是直接指向自我，粉丝随口一句“跳得真难看”或“穿得真土”，都能让主播自我怀疑。很多公司每月还搞主播排名，业绩差的主播会被“沉淀”，就是被打回训练营或换个人设重新起号，见过太多主播情绪崩溃到大哭。

“这个东西就像跟忽悠你去缅甸一样，刚开始哄骗你是高薪，除了不挨电棍，也就给你发一点小钱，甚至可能都不够支撑你的正常开销，在这种巨大的、不稳定的经济压力和心理操控下，一些主播，尤其是那些年纪更小、更迷茫、更急需用钱的主播，容易被“快钱”“高薪”直接诱惑。

还有一些对未来感到迷茫、缺乏一技之长和社会经验的年轻人，特别是刚出校园或早早辍学的孩子。公司管理层非常擅长“养熟再杀”，先称兄道弟，带你吃喝玩乐，获取信任，然后在某个放松警惕的时刻，让其签条件苛刻还带有高额违约金的合作协议。

小羽提供，同期主播签订合同内容，若违约需赔偿甲方公司20万

在和记者沟通时，小羽表示自己现在已经回到了老本行，继续从事土木工程相关工作。她也会在日常的休息时间刷社交软件，是不是也能刷到团播的直播间的推送，看着在小小的手机屏幕内，依旧有着年轻的面孔穿着华丽的服装，激情四射的互动和舞蹈，她的心境已经从开始的羡慕变成了平静如水。

潇湘晨报记者黄康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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